发布时间:2024-12-27 17:28:59 来源: sp20241227
中新社 北京5月17日电 题:如何用博物馆的力量让世界更美好?
——专访国际博物馆协会亚太地区联盟主席安来顺
中新社 记者 应妮
1986年至今,安来顺在国际博物馆协会(ICOM)工作近四十年,一直从事与博物馆国际合作相关的事务。作为国际博物馆协会亚太地区联盟主席,安来顺在“5·18国际博物馆日”到来之际接受 中新社 “东西问”独家专访,讲述他眼中的博物馆作为教育和研究机构,如何在世界各国交流互鉴中承担起“民间大使”的职责。
现将访谈实录摘要如下:
中新社 记者:您如何理解2024年国际博物馆日主题“博物馆致力于教育和研究”?
安来顺:教育和研究两个关键词在2024年国际博物馆日主题中出现,这是自从1992年国际博物馆日有了特定主题之后的32年中,两个词第一次被如此明确地提出。
一个有趣的小插曲是,ICOM曾于今年1月释放出2024年国际博物馆日主题的三个关键词——博物馆,教育,研究,将三个并列的关键词以逗号相隔。这曾引起包括中国博物馆界在内不少研究者的困惑和不同解释。直到2月中旬ICOM更新主题阐释并发布有关海报时,博物馆、教育、研究三个词之间使用了介词“致力于”(for),才让主题的含义明晰起来。
2024年5月16日,国际博物馆日前夕,家长与小朋友在北京的中国国家博物馆观看展出的玉簋(商代)。田雨昊 摄这一变化反映了主题对两个维度的强调——对教育和研究作为博物馆相对“内在”功能的巩固,和二者面向社会的相对“外在”角色的强化,特别是重申了国际博物馆日对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的支持作用。这与国际博物馆日设立的初衷和传统更加吻合,即国际博物馆日不仅是博物馆专业领域学术自省的机会,更是博物馆与社会公众沟通交流的舞台,推动人们共同面对变革中的博物馆内外部环境,回应重大的社会、经济、环境和文化议题。
中新社 记者:博物馆的教育和研究有什么特殊之处?
安来顺:教育和研究在博物馆内在功能体系中的位置非常核心、关键,围绕博物馆专业化的所有讨论,首先要解决教育和研究的固本强基问题。
2024年国际博物馆日的主题阐释强调包括博物馆在内的文化机构在提供全面教育体验方面的关键作用,推动建设一个更加自觉、可持续和包容的世界。强调博物馆是充满活力的教育中心,培养好奇心、创造力和批判性思维。
近年来,博物馆教育的概念在世界各地都有不同发展。在一些国家,人们更多使用博物馆“学习”的概念,这反映了一种立场的切换——以博物馆机构为出发点的“供给”和站在学习者立场上的“过程”体验。
博物馆的重要目标之一,是让不同年龄、不同背景的公众共享博物馆的藏品和知识,让他们参与知识的学习和文化的交流。同时,博物馆教育有特殊的价值:它是非正式的,与正式的学校课程有所区别;是自愿性的,由学习者自主选择;是情感性的,尽管经常会有部分认知性的特征;是变革性的,体验会影响学习者的态度、兴趣或价值观。
至于博物馆的研究,以实物为主导、以藏品为基础的研究在博物馆中始终占据优势地位。进入21世纪以来,各国对文化遗产的兴趣不断增加,特别是博物馆事业的繁荣、历史遗迹的开发、遗产保护活动层出不穷,文化遗产正在成为人们了解和纪念过去的首选载体和途径。这些发展有助于构建集体记忆、增强社会凝聚力、产生群体和个体的归属感,同时也为博物馆研究开辟了新视角。
虽然博物馆空间中藏品的物理存在及意义象征依然令人惊叹,但越来越多的人希望博物馆去解释这一切背后的过程,希望在博物馆的体验中接触到遗产的非物质本质,感受其情感的感召力。虽然博物馆早已将遗产的概念纳入实践中,但对文化遗产价值的新认知,引发了博物馆研究的深刻变革。
在福建福州举行的“有福之州 博物馆之夜”活动中,演员在三坊七巷小黄楼实景演出。吕明 摄中新社 记者:您如何看待近些年在中国出现的“博物馆热”现象?
安来顺:可以说,中国是近20年来世界上博物馆数量增长最快的国家,无论是近10年来每年新增登记备案的博物馆数量,还是近5年来全国博物馆每年举办陈列展览的数量,都位居世界前列。国际同行称中国博物馆正在经历一个“井喷”时代。
“博物馆热”现象背后的驱动力是多方面的:
国家层面,中国正扎实推进文化强国建设,博物馆的硬件和软件水平得到大幅提升;从业界来看,人们对文化遗产价值的认识也在不断提升,策划出越来越多内涵丰富、讲情怀接地气的展览和教育项目,改变了过去博物馆相对刻板的形象,吸引了更多观众;从观众的视角看,大量年轻人走进博物馆的现象特别有代表性,这其实是年轻人对高品质精神生活的自然需求,他们希望从传统文化中汲取精华、吸收创意灵感。
“博物馆热”也让我们有机会重新审视博物馆作为公共文化机构的特点。促进文化资源的传播和共享,是博物馆必须履行的义务。
今天的博物馆更加开放包容,以积极的姿态面对和接纳新生事物,甚至也很酷,但同时还是要找到一个合理的“边界”。它们是作为博物馆深邃文化内涵的传播者和培育者,还是一种泛娱乐化甚至“眼球经济”的消费品?如果处理不好的话,其实对于博物馆来说是一个损失,个别情况下甚至可能稀释公众对祖先留给我们的珍贵文化遗产应有的敬畏感。
参观者在“清音悠远——古琴文化展”上观赏列子式潞王琴。于海洋 摄中新社 记者:应如何理解博物馆的“民间大使”作用?
安来顺:作为一名文化遗产和博物馆工作者,我有幸在过去近40年与文博领域相关的几个国际组织共事与合作,特别是亲身参与了国际博物馆协会的很多工作,过程中我有两点比较强烈的感受。
首先,文化遗产是各国历史文化发展演进最原始、最直接,也是最真实的见证。它们凝聚了各国人民对自己优秀文化传统的认同,帮助人们为“我们是谁”“我们从哪里来”这样的问题找到答案;它们沉淀了许多本民族文化与其他不同文化之间相互吸引与借鉴的成果;它们体现了丰富的文化多样性,以及这种多样性所蕴藏的潜能;它们激发了人们进行新文化创造的热情;它们依托于像博物馆这样的公共机构,让大量有意义的信息和知识得以流动,服务于共创人类共同的美好这一目标。
国际遗产界越来越普遍的认知是,文化遗产是祖先的创造物,是历史留给今天并需要传给未来的文化财富,是人类认识自身并建立时空联系的媒介,是激发新文化和新艺术创造灵感的重要源泉。这使各国民众在保护和传承人类共同文化遗产方面达成了共识。
其次,日益突出的人文性和以价值为核心,是文化遗产观念过去数十年演进的一个最鲜明特征。文化遗产不再是有趣的时间胶囊,它具有历史的见证价值、艺术的审美价值和科学的研究价值。人们不仅关注文化遗产在物质层面的存在形态和方式,而且更关注文化遗产作为连接过去、今天和未来的桥梁,这为各国民众之间的相知相通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
来自俄罗斯国立教育大学的20余名学生在山东泰安体验泰山皮影戏。陈阳 摄文化认同是最深层次的认同。博物馆作为世界多元文化交流与互鉴的重要平台,不仅要重视本国优秀文化遗存的保护展示和宣传,同时也要重视和尊重来自不同国家、民族的文化遗存保护。在世界各国文明交流互鉴中,博物馆发挥着“民间大使”的作用,不同国家的文化和知识在此流动,交流融合,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完)
受访者简介:
安来顺,上海大学教授,上海大学文化遗产与信息管理学院学术带头人、博士生导师,国际博物馆协会亚太地区联盟主席,国际博协研究与交流中心主任,中国博物馆协会副理事长,《中国大百科全书》博物馆学科主编。曾长期担任国际博物馆协会副主席、中国博物馆协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中国博物馆》杂志主编。多年从事文化遗产与博物馆研究,主持或参与国家或国际研究课题10余项,发表相关学术论文百余篇。第十三届全国政协委员,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编辑:刘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