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4-11-10 04:57:30 来源: sp20241110
我来自乡下,定居小城。我有很多乡下朋友,他们让我感到快乐与幸运。
郑老师就是这样一位朋友。她邀了我数次,终于趁个好天气,与朋友一起前往她在乡下的小院。在乡下有个小院,多么幸福,多么诗意,郑老师与她的爱人杨老师,便坐拥这份幸福与诗意。
郑老师,在村小学教书,还写文章;杨老师,在镇政府工作,写文作画,还给村里孩子上公益国学课。那天,郑老师头戴渔夫帽,身着花长裙,在路口迎接我们。穿过整洁的街巷,沐着舒爽的林荫,伴着悦耳的鸟鸣,说笑之间,我们被引至一方漂亮小院前。郑老师紧走几步,推门示意:“欢迎光临寒舍!”何“寒”之有?堪称雅居。本是五间北屋檐下的土院,被玻璃屋顶、落地门窗一分为二:院墙内为院,露天,土地面,石甬路,种着应季花蔬;门窗内为厅,连着正房,铺了地砖,摆着盆栽,布了画架、书橱、茶台。
杨老师躬身相请:“山泉水煮了好茶,请落座!”我环顾一周,称赞道:“也就两位老师能有这巧思,起居室、阳光房、会客厅、茶室、书房、画室、小花园,全功能、高品质!”香茶几盏、瓜子一盘、红枣数颗,我们畅聊文学和人生,几乎忘了时间。稍后,阳光房内,又一起包饺子、进午餐、品枣酒,其乐融融!
饭后,杨老师端起调色板,在画架前开始创作。郑老师凑到近前,扳过他的头,麻利地给杨老师扎了个马尾小辫:“这才有艺术范儿!”我心生感动:他俩家在乡下,小儿有疾,学校、镇上、医院、家里,奔忙不休,却忙里偷闲,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有情有趣。临走时,郑老师塞给我一瓶珍藏的枣酒、一兜现摘的蔬菜:“酒是陈的香,菜是新的鲜,尝尝!”
经人引荐,我认识了乡下爱写作的崔哥。乍看崔哥,朴素的外表、实诚的谈吐,典型的农人形象,与作家好像不搭界。然而,他却是一位坚持梦想数十年、隐在农村山野间的农民作家。他扎根农村,吸吮着大地的灵气、参与村里的事务,将家乡的山水风物、生活的爱恨情愁,甚至他担任村干部、办家庭手工业工厂、带领乡亲们致富的丰富经历,都化进了他的小说,读来真实、朴实、厚实。
事务缠身,崔哥养成了躺在床上用手机写作的习惯。用崔哥的话说:“夜深人静,月光如水,虫鸣如歌,亲手让如是故乡,在文字里呼吸,在故事里鲜活,一切烦恼和疲累都烟消云散了。”崔哥写作的精神让我感动,着实不易;也让我羡慕,甚是浪漫。
村里庙会那天,我赴崔哥的家宴。柴火土灶煮的红枣粽子、炖的土猪肉和水库鱼,村里人的真诚与盛情,皆外化于丰盛地道的一菜一饭之间。午餐进行到下午的大戏开场,也不愿散,任铿锵的锣鼓、悠扬的丝竹、婉转的唱腔,做了我们欢聚的背景音。我和崔哥也在农家小院、林荫小路、山前水畔、丘壑沃野相约,若岁月不弃,定写作不休,让挚爱的故乡在我们的文字里绵延永恒。
我的故乡“苍山”,曾一度让我想逃离,现在却常常入梦,让我日思夜想。每次回到故乡,我都会遇见熟悉的乡亲们,他们大都年迈,但只要他们在,故乡就在。他们从小看我长大,是我珍贵的“忘年之交”。
满头白发、步履颤巍的大婶,家住村口,是我回苍山时常遇到的人。她抬起浑浊的双眼,眯着瞅我,说:“小刚回来了?”我应了一声,还未来得及寒暄,她已低头专注走路了。我嘱咐“慢点”,她挥下手,算是回应。当年,她亮起大嗓门当“村口小喇叭”,抖搂我们这些孩子的糗事时,是多么健谈!不管咋说,见她安好,我便觉得我的童年“档案”依然被她及其他我乡下的朋友们收藏得完好,随时可以“调取”。
卸任村干部多年的大叔,正在槐荫下与大家攀谈。仅他在任上将深山里的甘泉引至每家每户这一件事,就值得让人敬重和铭记。他也是我的朋友,每次我回村逢着他,他都会将村里的大事小情说与我听,还时不时鼓励或批评我一番。他说的,我都洗耳恭听,反思如何更好地做事做人。
乡下有朋友,即便不常走动,我们也会在不间断的联络中,珍视彼此的情谊。有时,我会为他们身处青山绿水间、遍尝地道土特产而高兴不已;有时,会为他们迎战自然灾害、直面各种挑战而揪心牵挂。虽然他们在最基层,做着最平凡的事,但我却能在他们的日常里,感受到执著的坚守、朴素的温情,以及美丽的风景。
《 人民日报 》( 2023年10月11日 20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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