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4-11-24 00:09:28 来源: sp20241124
图①:综合援潜救生船开展训练。 赵琳鹏摄 图②:潜水员入水作业。 张东杰摄 图③:潜水员凯旋。 张东杰摄
大海,一望无际,清澈如镜,令人神往。
然而,深海的水下世界,并不浪漫,漆黑,寒冷,未知的危险会随时到来。对于南部战区海军某支队潜水员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战场。
这是属于勇者的事业。该支队潜水员常年担负海上搜救、应急拖带、沉物打捞、抢险救灾等使命。组建70多年来,面对风险系数大、技术要求高的防险救生“水下战场”,他们在战斗中成长、在任务中锤炼,用一次次迅疾出动、一次次无畏冲锋,圆满完成多项急难险重任务。
海天之间,镌刻着他们向险而行的身影;奔涌的浪花,见证着他们为救命敢拼命的誓言。
每一名潜水员,都会义无反顾、勇下“头水”
清晨,金色的阳光洒在慢慢荡开的波浪上,海边的军港码头显得格外宽阔绵长。支队原潜水员、一等功臣刘志友挺立船艏。这名68岁的老兵难掩激动,向新一代防救官兵讲述起40多年前的难忘情景——
那天上午,某型试验导弹拖着长长的尾巴砸向海面,凭空激起一个巨大水柱。
刘志友所在的远洋打捞救生船,主要担负打捞回收数据舱的任务。“必须做到万无一失,绝不能影响整个试验。”刘志友和战友们毅然登上直升机,飞抵目标。随着直升机高度不断降低,刘志友发现了随着海浪起伏的数据舱。
悬停,索降,头顶螺旋桨搅动、脚下海浪呼啸,刘志友感觉自己在空中摇摇欲坠。刘志友在水文数据不全的情况下跳入海中,将自己与数据舱死死绑在一起,用时5分20秒完成打捞任务,荣立一等功。
海上作业,海况、暗流等因素不停变化,下潜窗口期不确定性大。第一个入水执行任务,被潜水员们称为下“头水”,意味着他们需要面对未知风险和挑战。
“不同年代,相同选择。我们每一名潜水员,都会义无反顾、勇下‘头水’。”刘志友坚定地说。
当故事中的一等功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一级军士长、一级潜水员周永生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新兵时代。
“我入伍的时候,刘班长刚刚退伍,我就睡在刘班长睡过的铺上。”周永生走到楼前,指向自己当年新兵住过的宿舍。
从毕业分配到中队,周永生已在这座营区战斗了整整30年,见证了一茬一茬的潜水员从码头潜向深海大洋。
尽管娴熟的技术、科学的方案已经可以规避绝大部分的水下风险,但对周永生来说,他们从事的仍然是最危险的工作之一。
有的战友被水下断层的暗流吹出近百米远,上面3个人都拉不住信号绳;有的战友供气管被礁石割裂,漏气点发出“嘶嘶”响声……据统计,仅一次常规深度水下作业的安全风险就超过200项。周永生说,“无论多么经验丰富、身体强健的潜水员,在大海面前都像个孩子。”
一次打捞弹体任务,水下作业的潜水员在上浮时突遇供气管绞缠险情,供气中断。穿着近100公斤装具的潜水员被困水下,情况危急。
按照任务流程,潜水员下水需要通过特殊装置运送。但心急如焚的周永生等不得这些,自己快一秒,战友生存的希望就多一分。他凭着丰富的潜水经验,备好气瓶后直接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快速下潜到了几十米深度。他拼命加快手上的动作,解除绞缠,护送战友出水。
拼命是为了救命。每一次下潜,潜水员们都有可能到达一个人类从未踏足的地方。险情总与恶劣的海况、未知的水域相伴。面对风险,周永生和他的战友们总会主动请缨第一个入水执行任务。
潜得越深,完成任务的底气就越足
“平战一致,即刻驰援。”作为潜水员,必须时刻做好接受大海的洗礼。
一次,该支队二级军士长袁盛国执行打捞任务。他第一个入水,观察环境、调整姿态、按预定潜区分散作业……然而直到最后一个潜区,目标还不见踪影。不甘和焦急,一起涌上袁盛国的心头。
突然,一个被淤泥覆盖、裸露面积仅有乒乓球大的金属物体闯入袁盛国的视线。直觉告诉他,那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目标。
调整呼吸,向目标靠近,可袁盛国却感到吸气阻力变大。长时间的专注作业,让他没有注意到气瓶的气压已飙红。再继续作业,极有可能因供气不足而葬身大海。
是标记位置、立刻上浮,还是突破极限、继续打捞?
袁盛国没有一丝犹豫,向战友打出手语信号:“我已找到目标,开始实施打捞。”
捕获目标,请示上浮!袁盛国拉紧维系生命的信号绳,屏住最后一口气,疾速上浮。水压的快速变化刺得他胸口剧痛,袁盛国只能死死衔住咬嘴。
重回水面,袁盛国拔掉面罩,猛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向着岸边挥了挥紧攥着目标物的拳头,战友们的欢呼声随之响起。
尽管深知其中的风险,潜得再深一点,依然是潜水员们不变的追求。
2010年9月6日,一个纪录被载入中国深潜史册。
潜水员李刚和3位战友历时19天完成模拟480米饱和潜水实验——新的亚洲纪录由此诞生。
饱和潜水,是一种使人直接暴露在高压环境下,长时间、大深度工作的潜水作业方式,广泛应用于失事潜艇救援、海底施工作业、水下资源勘探、海洋科学考察等领域。
“饱和潜水的深度决定着救援深度,是防险救生链条上最末端环节。”在超过120米的深度进行潜水作业,潜水员往往在水下只工作几十分钟,就需要数个小时的减压上浮时间,上岸后仍需要在减压舱待上数个小时。李刚说:“这样既严重影响救援效率,又无形中加大了潜水员在水下面临的风险。”
饱和潜水成为解决这个难题的有效方案:潜水员进入一个主要由生活舱、潜水钟以及各种管路组成的复杂设施中,使加压舱中压力和目标深度水压相同。待人体中混合气体达到饱和,再通过潜水钟将潜水员转运到水下作业区域。结束作业后,他们再回到母船上的生活舱休息。
李刚仍记得那终生难忘的19天。当加压到模拟400米深度时,自己浑身无力,连说话都成为一种负担,只能通过手势交流。
“潜得越深,完成任务的底气就越足。”李刚说,该支队每年组织大深度潜水训练、连续多年组织饱和潜水训练,“无论科技如何发展,潜水员顽强的意志永远不可替代”。
始终为更艰难的救援做好准备
“潜航深海的某型潜艇突发险情,‘坐沉’海底,与外界失去联系。”领受救援任务的该支队多艘救生船和拖船快速前出,前往疑似事发海域。前不久,支队联合潜艇、航空兵部队以及军队医疗单位,展开了一场复杂条件下的立体搜救演练。
这次演练,“失事”潜艇并未释放失事浮标。潜艇在什么位置、在水下是什么状态等,都要自主搜情、自主判情。在海空力量协同配合下,编队成功定位“坐沉”潜艇,该支队潜水员迅速穿戴装具潜入水中,使用新型装备,使“坐沉”潜艇成功上浮。
“险情不会预设场景,我们始终要为更艰难的救援做好准备。”该支队领导介绍,演练中,他们向着更加贴近实战的目标摔打磨砺部队,突出险难课目训练,进一步强化了官兵分析形势、谋划救援、处置情况等应急救援能力,多项新战法训法得以检验。
自1952年从几套老式潜水装具、一条渔船起家,支队潜水员们见证了救援理念、训练模式、装备装具等发生的巨大变化。
2017年,一场大深度打捞攻坚战在南海深处打响,4名资深潜水员交替下水,多次接力作业,终于让大型沉物浮出水面。任务中,潜水员们打破某型潜水装具水下作业深度纪录,为后续类似任务提供了模板。
2023年,某重型遥控潜器开展极限深度边界试验。随着最后一个数据达到验收要求,主操纵员完成全部作业试验,人民海军在深海作业领域具备了全新手段。
近年来,该支队陆续接装多型救援平台、多种救援装备,新质力量的投入使用使得救援样式发生了很大改变,作业深度有了极大拓展。
今年5月,在该支队码头举行的军营开放日活动中,新质救援装备展区人头攒动。
人群中,一位老者走到一台重型遥控潜器前,望着橙黄色的装备出神。阳光下,他胸前的军功章熠熠生辉,残缺的左手格外引人注目。这位矍铄的老人,是该支队一等功臣邱步军。
1993年5月,水下机器人载人训练现场,水下机器人即将入水时,滑车制动突然失灵,十几吨重的设备带着链条飞速下滑,发出巨响。霎时间邱步军下意识地伸手死死抓住了一根链条,顾不上左手钻心的疼,邱步军和战友合力将装备提升到码头,我国第一台水下机器人完好无损,而邱步军的4根手指却从根部被截断。
看到眼前的新式装备,邱步军动情地说,“有了更先进的装备,更科学的训练方法,‘深海尖兵’一定能潜得更深更远。”
(符明凯参与采写)
《 人民日报 》( 2024年10月27日 06 版)
(责编:胡永秋、杨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