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24-12-31 00:35:14 来源: sp20241231
在一次演练中,水泵刚停了没一会儿,30米长的管带就结了冰,“一下就把它立起来了,跟棵树那么高。”侯志坤说。
队伍里流传着一个词,“歪头杀”。这和可爱无关,形容的是一种行进姿势:在海拔超过两千米的海坨山山顶巡逻时,风太大,像刀割在脸上,人只能歪着头,斜着走。
这支队伍是国家消防救援局机动支队特勤大队三中队。冬奥会筹备和举办期间,他们承担着北京延庆冬奥赛区的森林防灭火任务,每天都要勘查巡护,累计走了6万多公里,相当于绕地球一圈半。
1500多天里,中队100多名指战员见证了一条条雪道从无到有,一座座场馆拔地而起,完成了冬奥期间延庆赛区山林“不冒烟、不起火”的任务。
如今,他们又回到了日常训练和救援中,解救被困驴友,在暴雨和洪水中转移群众……在三中队政治指导员王飞鹏看来,过程中的苦和难,都能被人们的感激和信任化解。
平均每天三万步
三中队的驻防点在松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海坨山南麓,距离冬奥延庆赛区只有4公里。因此,冬奥会期间,三中队自然就承担了延庆赛区及周边的森林防火任务。
各个场馆还没有修建好时,他们就开始了巡护。三中队的班长侯志坤记得,当时路面都是土,山上风又大,每走一趟,狼狈得像钻了一趟野林。
最开始,他们对这里的林情地形、水系分布都不了解,只能摸索着走,边走边记录。一次次穿梭在高差1600多米、温差约15摄氏度的山林中,他们勘查着北起大海坨、南至松闫路、西起闫家坪村、东至玉渡山一线全程61.5公里的山区,大路就行车,小路就徒步,没路的地方,密密麻麻全是枝干,他们带着手锯、GPS、测距仪,硬生生开一条路出来。
从闫家坪村到冬奥核心区山顶,是人员出现最频繁的区域,也是他们巡护最多的路线。“常有挖草药或携带火种上山的人员,我们要进行劝阻。”王飞鹏说。这段大概9.5公里的路,高差有800多米,队员们背着20斤的装备上山,单程就要4小时20分钟。
早上出发,下午才能回来,他们中午就在山顶吃自热饭菜,需要把水浇在加热包上,水和加热包产生化学反应、释放热量,将饭菜加热。但在冬天,海拔2198米的山顶上气温能达到零下30摄氏度,风也大,这点热量还来不及发挥作用就被吹散了。“饭菜硬邦邦,只能是裹在大衣里。手机拿出来,一分钟之内就会直接关机。”王飞鹏说。
他们平均每天能走3万多步,时间久了,很多消防员的脚上长了厚茧,有人脚趾甲也被磨掉几个,鞋子一双接一双地开口。
换来的是任务的圆满完成。冬奥期间,这里没冒过烟,也没起过火。
离地89米的救援
山上气温低,也没有水系分布,只有两个蓄水池,但距离冬奥核心区高差有900米,坡长有3000多米,取水很不方便,水泵也容易冻住。在一次演练中,水泵刚停了没一会儿,30米长的管带就结了冰,“一下就把它立起来了,跟棵树那么高。”侯志坤说。
防灭火,不能没有水。王飞鹏注意到,区域内雪道纵横,有上千台造雪设备,“造雪机用的水也是从山下输送到山上的,我就想造雪的水能不能直接用于灭火呢?”通过连续多日查资料、搞设计、做实验,王飞鹏提出了自己的方案,研制出“防回水快速变径管线接口”,解决了供水难题,还申请了国家发明专利。
难题不止这一个。
冬奥核心区一共有9条索道,全程约9.3公里,每条索道上都有很多吊厢。一旦索道因天气或机械故障等特殊情况而停运,为了将困在厢内的人、尤其是幽闭恐惧症患者及时转移到地面,三中队组建了40人的索道救援分队。
这是一项全新的任务。他们邀请了国家高山索道救援教练团队、中科院心理研究所专家组织训练。最大的难题是恐高。最初,他们在接近地面的位置训练,一点点往高处走,最后到达最高点——距离地面89米的半空。
恐惧难以避免。侯志坤最初也怕,“队员身上挂着个三角吊带,它就是个布的,我们一开始都怀疑,这能负担一个人的重量吗?半空中风也大,摇摇晃晃。”
此外,到了厢体内,还要和受到惊吓的被困者沟通,取得对方的信任,“对方可能也害怕,所以心理学、沟通技巧还有简单的英语,我们都要学。”侯志坤说。
一天天地练,最终,他们全员获得了IRATA绳索救援技术证书。
“值得”
冬奥结束后,队员们回到了日常的训练和救援生活中。
驻地在松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距离市区90公里。年轻的队员们远离城市的喧闹,行走在静谧的山林中。但生活并不枯燥,“我们中队有人才,打太极的、写书法的,我特别喜欢画画、吹口琴,就带着他们一块玩,缓解他们的心情。其实冬奥的时候,大家心理压力都很大,我想让大家从执勤的劳累中解脱出来,就组建了小乐队,大家一起弹琴唱歌,也组建了太极小分队,可以练练太极、磨练一下心性。”王飞鹏说。
其实,早在刚加入消防的时候,王飞鹏也曾有过困惑。2005年,他18岁,入伍后被分配到四川森林武警总队,训练,巡山护林,起初什么都新鲜。
扑火时,王飞鹏觉得自己就像蒸笼里的馒头,衣服被汗水打湿又被高温烤干,发烫的防护服紧紧贴在皮肤上。有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挡风的休息地,天亮了才发现那是个坟墓。
没过多久,重复的日子变得有些无聊:连武器都接触不到,和朋友联系也越来越少,他觉得找不到自己的价值。
直到2008年,汶川地震后,他迅速抵达灾区开展救援。日子很苦,每天都在下雨,空投下来的方便面、饼干和饮料,全碎在地上。半夜饿得不行的时候,王飞鹏就起来喝粥。旁边挨着一家金针菇种植厂,交通中断,金针菇运不出去,就给了战士们,他们每天切几棵金针菇,撒上点盐就吃。
但他的心智成长了许多。人们对军人的期盼和信任让他很受鼓舞,“老百姓的一个微笑,一次点赞,还有向我们挥挥手告别时说的那句‘当兵的你别走,你在这我们心里就踏实’,让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今年夏天,北京暴雨期间,他带领队员去房山抗洪,衣服三天都没干过。有大爷见到他就握手说,“可把你们盼来了。”
那是王飞鹏最欣慰的时候,“不管我多累多苦,一路上摔了多少跤,那一瞬间就觉得特别值得。”
新京报记者 彭冲 编辑 刘倩 校对 李立军 【编辑:姜雨薇】